by 魏連嶽
 

 


基督教與世界文化 (導論 I)

 

 

 



 

德弗札克「新世界交響曲」第二樂章

德弗札克(Antonin Dvorak,波希米亞,1841~1904)所作的「新世界交響曲」中的第二樂章由於弦律優美動人,在台灣音樂教育中,被列為是小學、國中及高中音樂課中必學習的樂曲。這首樂曲的中文名稱為「念故鄉」。

德弗札克
德弗札克,於1841年生於波希米亞布拉格附近一個鄉村。波希米亞也就是今日的捷克與斯洛伐克地區。德弗札克是一位虔誠的基督教徒。他和巴哈及威爾第都認為音樂乃是上帝的恩賜,音樂的創作都是上帝的啟示。在世界五十大音樂家中,德弗札克高居十二。他被稱為是十九世紀的海頓。捷克人以德弗札克為傲。捷克人自稱有三寶:啤酒 (皮爾深Pilsen的啤酒)、歌劇 (史麥塔納Bedrich Smetana的國民歌劇,波希米亞人,1824~1884)、以及德弗札克。

然而,很少人知道這一位偉大的音樂家過去乃是一位賣牛肉的工人。有些人看到德弗札克的照片後就相信他曾經從事切肉剁肉賣肉的工作 (這是以貌取人的好例子)。還有人說,他成為音樂家後,行徑仍然流露出牛肉工人的味道,這些都是胡說八道。怎麼不說他是一邊切牛肉、一邊作曲;音樂中還流露出牛肉的味道呢?

不過相片中倒是透露出了一個有趣的事實,那就是德弗札克不喜歡讓人照他的正面。我找到的所有照片,除了他死後的雕像之外,其他都是頭歪一邊的照片。這是一個有趣的現象,以前人拍照喜歡頭彎一邊,眼睛不喜歡看鏡頭。你還會看到許多類似這樣的圖片。

由於,德弗札克的父親是職業是賣牛肉的。德弗札克身為長子,依當時習俗,他註定要繼承賣肉的家業。他沒有接受過太多的正式教育,幾乎是一位文盲。他 13歲時,就先被送到舅舅那裡,先學切肉剁肉,學習肉類分類。兩年後,德弗札克順利通過工會考試,取得在波希米亞賣肉的許可證書。他的家人都為此事替他感謝上帝、也為他感到高興。

當他爸爸及舅舅都誇獎德弗札克肉既切好、又賣的多;當他的鄰居們都誇獎德弗札克所賣的牛肉時,沒有人的腦袋裡曾經想過說,這位每天在肉堆裡認真的在那裡切牛肉、認真的賣牛肉的人,後來竟然會成為捷克最偉大的音樂家,在音樂史上的地位比白遼士、聖桑、或馬勒都來的重要。


還有一件關於他的趣事必須說,德弗札克是一位火車迷及汽船迷,他對火車頭的愛戀到不可自拔、病入膏肓的程度。他唯一的嗜好就是去車站看火車頭。他要是聽到火車啟動時那ㄅㄨㄅㄨ作響的聲音時,他就在那裡如痴如醉。他看火車,看到把各種火車的車型、車頭的號碼、甚至火車時刻表都背起來了。看到後來還向站長一樣,都要向每一般火車的工作人員查詢在剛才這一趟行駛當中,是否有異常現象。若是火車誤點,他就要追問駕駛誤點的原因。後來火車站的人員才知道他不是火車站稽查員,而是鼎鼎大名的偉大音樂家德弗札克。當他在學校教課而不能到火車站時,還經常派學生到火車站去察看班車是否有準時入站,若誤點則要學生詳細查清楚誤點原因。


台灣處境化下的「新世界交響曲」與基督教末世論

為什麼要跟大家說這些背景,因為這都牽連到我們應該如何來分析一位作曲家及他的作品。在讓大家欣賞完德弗札克最著名的樂曲,也是世界最重要的交響曲之一,也講完德弗札克的背景之後,接下來要進入分析這個文化作品與基督教的關聯。

此首交響曲原名為「來自於新世界(From the New World)」,但後人一般稱之為「新世界交響曲(New World Symphony)」。此曲乃是德弗札克於1893年春天在美國紐約所創作。他於1892-1895年間,從波希米亞被重聘到擔任紐約國家音樂院院長。也就是說,他在抵達紐約的隔幾個月便創作了此首樂曲。

許多人認為:德弗札克創作這首樂曲的動機乃是因為他來到美國之後,很想家,因為思鄉心切,所以創作了此首樂曲。人嘛!來到異國總是會思念故鄉,所以就創作了這首樂曲一解哀愁。這種解釋流行到一個程度,台灣的聲樂家李抱忱老師將「新世界交響曲」中第二樂章加以填詞改編成合唱曲「念故鄉」,其後這首「念故鄉」再被台灣音樂教科書編輯委員選入成為學生必學必唱的樂曲。這首「念故鄉」的歌詞是這樣的:

念故鄉,念故鄉,故鄉真可愛,
天甚清,風甚涼,鄉愁陣陣來;
故鄉人今如何,常念念不忘,
在他鄉一孤客,寂寞又淒涼;
我願意,回故鄉,再尋舊生活,
眾親友聚一堂,共享從前樂
.

此後,那些曾經在學校內唱過「念故鄉」的人們就都有一個印象:德弗札克真是一個很認真思念故鄉、很想回故鄉的偉大音樂家。

這種解釋好像很有道理、好像很奇妙,但可能只是把自己聽音樂的感受強加到樂曲及德弗札克身上。這種解釋有許多可疑之處。
首先、假如他創作這首樂曲乃是為了表達念故鄉的心情,為什麼不把這首交響曲取名作「念故鄉」,為何要取名為「新世界」?

其次、德弗札克是一位喜歡到處遊歷的遊子,他曾遠赴重洋到英國九次,橫越大西洋到美國二次。這在當時交通不便的時代,是少有的事。他對於美國這個傳說中的新世界、以及紐約這個世界性的大都會其實是嚮往不以的。
當犯有火車頭毒癮的德弗札克抵達紐約中央車站看到那個心中戀慕已久、傳說中那個能橫越美國東西的世界級超大型火車頭時,你可以想見他內心的波濤洶湧、興奮激昂嗎?當他很仔細的參觀完紐約中央車站時,他告訴大家這個車站應該配得「世界第八奇景」的美名。此後,他再怎麼繁忙,仍然每周至少兩次很興奮的到紐約的中央車站去聽火車頭的聲音。你想這樣一個人,他是思鄉心切?還是思火車頭心切呢?這樣一個人,他剛到紐約,才隔幾個月就想回家了嗎?

第三、很少人知道德弗札克是一位虔誠的基督教徒。美國在當時,在大多數歐洲人心目中乃是一個信仰的樂土、是一個上帝所祝福的新天新地。我們可以猜想,作為一位非常虔誠的基督徒的德弗札克,當他踏上這個新世界,那個一群基督徒為了追求信仰而被上帝引導來到這裡所創建的新基督教國家,他內心的激動及感受。
他的此首樂曲,雖然在音樂方面的受到美國原住民音樂及黑人靈歌音樂的啟發,也就是受到這個新世界中的音樂的啟迪,而譜寫此首交響曲。但是在動機和情感上,影響他創作這首交響曲確是他對這個新世界的期待。而這個期待必須乃是根源於他基督教信仰中,對那一個上帝所掌權的新世界的盼望。

這首交響曲是德弗札克到美國時所做。他心中對美國這個國家有多少期待,從她給這首交響曲命名為「新世界」即可得知。(正如中國人稱America 為「美」國,而不是「阿」國,或阿美利堅國一樣,大家都認為這個新國家是一個世界最美好的國家。)



新世界交響曲與基督教末世信念

然而,基督徒能從這首交響曲以及這些分析中學習到什麼呢?
首先、德弗札克時代的歐洲,自由主義與樂觀主義正盛行,歐洲基督教傳講的上帝國將會透過基督徒的社會的改造而將在人間實現。然而,歐洲的工業革命及都市化並未讓德弗札克感到上帝的國將會在歐洲實現。所以他期待這個世界會實現在美國,這個號稱以基督立國、以聖經為根基的國家。因而他創作了這首交響曲表達心中的期待。這是基督教或是基督教的末世論信念對音樂文化或音樂作品的影響。

其次,當歐洲人聽到這首樂曲之後,更是嚮往著美國,這個美麗的新世界,更確定上帝國的新世界將要實現在美國。這樣,這首樂曲也就直接或間接的鼓動著歐洲人們向美國移民。尋求宗教的自由及生活的平安。在當時,甚至許多歐洲教會也積極的肯定這種移民風潮。這是音樂影響著基督徒及教會的層面。

第三、然而,德弗札克自己及他的聽眾並未料到這個新世界其實是另一個表面上美麗,但事實上仍然是一個醜陋的世界。90%以上的人民成為勞工,其中包括許多兒童,被不到5%的人壓榨為這個工業化及都市化的美國奉獻生命。最後不是死在工廠,就是死在戰場。20世紀的兩次大戰及許多的地區戰爭,都證明19世紀基督教樂觀主義所傳講的是一個虛假的福音訊息。新世界不但沒有到來,到來的這個美國世界也都和過去的世界一樣有許多敗壞、壓迫,與邪惡。新移民來到美國,一樣過著悲慘、沒有尊嚴的生活。這個部份顯示出:基督徒的盼望應該不是在於人的身上,或是這個敗壞的世界。

第四、這首交響曲被台灣音樂家譜上歌詞而成為國民教育中必學的歌曲之一。然而歌曲名稱由「新世界」被改為「念故鄉」這其中的政治意味很濃厚。早期的國民黨政府始終想要反攻大陸,台灣只是反攻大陸的跳板,並不是永久的家鄉。這裡不能成為他們的新世界,他們在這裡只是客旅,是寄居者。他們必須想念在中國那一個真正的故鄉,而非定居於台灣。想不到這一更改,大多數的人們還真以為這首歌主要是德弗札克在美國時,對自己故鄉的思念。結果對新世界的期待成為對舊故鄉的思念。牛頭從此也就對上馬嘴。這首文化作品背後的原有的宗教意義就被忽略、被隱藏、或被解構了。

最後、基督教並不僅應該要對這種牛頭對馬嘴的文化加以批評,而且要對原本文化作品中所蘊含的宗教信息給表明出來。基督教可以透過這首樂曲表明我們基督徒的盼望不是德弗札克所期盼的美國新世界,也不是蔣中正或國民黨的期盼,也不是陳水扁或民進黨的期盼,而是保羅、約翰及歷世歷代基督徒的期盼,我們的期盼不是在歐洲,美國,也不是中國或台灣,而是那一個更美的家鄉,更美的世界。為了這個緣故,我們因此是這個世界的寄居者、是客旅。不論是美國、歐洲,中國或台灣,都不是我們所眷戀的地方。

希伯來書11:13~16: 「說這樣話的人、是表明自己要找一個家鄉。他們若想念所離開的家鄉、還有可以回去的機會。他們卻羨慕一個更美的家鄉、就是在天上的.所以 神被稱為他們的 神、並不以為恥.因為他已經給他們豫備了一座城。」


以上就是一個例子,讓我們看到基督教如何影響文化,而文化又如何影響基督徒及教會。以及基督徒如何批評當代文化,並且透過文化向當代人表達基督教的信仰。事實上,德佛札克是一位虔誠基督徒,因此我們必須從基督教的觀點來分析他的作品。然後將「新世界交響曲」背後的這個感人的信仰故事,重新被大家所認識及重視。這是當代基督徒應該做的事。否則年代越隔越久,最後真的都被眾人們說成是「念故鄉」了。

 


(以上內容為魏連嶽老師於中華福音神學院2006年暑期「基督教與文化」課程中的授課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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